強制舉報虐兒|家人性侵社工助報警 受害人反遭家人斥拆散頭家

撰文:林穎嫺2022-10-05 00:00更新:2022-10-05 02:03

「我覺得喺我腦海入面,都未組織發生咗咩事」Christina(化名)5歲起遭到兄長性侵,但一直被父母灌輸「哥哥錫你,所以會做呢啲行為」,被侵犯11年後才經朋友向社工求助。社工按機制報警,但家人反應卻為她帶來另一種傷害。

報警後的程序,Christina需要在父親陪同下接受盤問,過程飽受家人和警方質疑,令她十分難受。隨後家人更指摘她「拆散頭家」,惟Christina未能得到校方、社工和社署適切支援。為免再受家人白眼,她無奈選擇離家出走。

Christina的個案並非冰山一角,關注女性性暴力的「風雨蘭」其中4宗求助個案,事主未滿10歲便受同住家人蹂躪。她們均認為童年性侵與家暴有別,受害者不會有明顯傷痕,只有在受害人求助後才能揭發。政府提出強制舉報虐兒修例若通過(見另稿),憂只會令事主更懼怕表達,不敢再對外求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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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雨蘭其中三名受害者,均曾在童年時被同住家人性侵。左起:Christina、Belle、Ann。(黃寶瑩攝)
Christina。(黃寶瑩攝)

Christina(化名)現時已成年,童年遭兄長性侵的不快遭遇,一直揮不之去,「一直父母剩係話,因為哥哥錫你,所以會做呢啲行為,所以一直都唔知道要求助。」直至中三,她遭受另一種性侵,意識到事態嚴重,鼓起勇氣與朋友傾訴。

友人最終向社工求助揭發事件,社工即時向上級通報並報警:「見面嘅過程就問我係咪同意(報警),我話我唔同意,佢話我冇得唔同意,所以其實佢都迫我去同意,呢一個報警嘅事件。」

我嗰陣時underage(未成年),要爸爸喺另一間房睇緊個video,即係直播緊,我要喺佢面前,佢要知道咁detail發生過嘅嘢,其實我都好難受,我亦都唔知要用一個乜嘢嘅…其實我冇辦法去控制我自己嘅…面部肌肉,所以我為咗以笑遮醜咁樣,到後來我爸爸竟然話:『其實你都咁開心發生呢件事……』

Christina

最令她更氣憤的是,侵犯她的兄長判刑後致電他:「佢話『我判咗唔知幾多個鐘社會服務令,我啱啱見完臨床心理學家,即係見完嗰啲要見嗰啲,我仲可以去食個大家樂早餐。』我果下好嬲,即係……呢個判決對我嚟講,我覺得我要承受咁多,然後受呢一個判決,其實我唔覺得係一個fair trade(公平交易),所以……如果𠲖家諗返,我寧願一切都冇發生。」

風雨蘭表示,擬議的強制舉報虐兒修例引起童年性侵倖存者關注,擔心部份建議適得其反,阻礙少年性侵受害人自行求助,並延長延遲求助的時距。(黃寶瑩攝)
風雨蘭表示,擬議的強制舉報虐兒修例引起童年性侵倖存者關注,擔心部份建議適得其反,阻礙少年性侵受害人自行求助,並延長延遲求助的時距。(黃寶瑩攝)
風雨蘭表示,擬議的強制舉報虐兒修例引起童年性侵倖存者關注,擔心部份建議適得其反,阻礙少年性侵受害人自行求助,並延長延遲求助的時距。(黃寶瑩攝)

當時年僅十四五歲的她,接受警方盤問情節的種種經歷,Christina重提時仍感到十分難受,說著眼淚不禁奪眶而出。她說,錄口供後,要重返案發現場組織案情,以及面對一連串司法程序。當時她難以表達,只會說「唔知道」,但連番被質疑,猶如在電視劇看到辯方要「鋤散」受害者證供情節一樣,過程中她即使情緒失控,她和家人均無得到社工的適切支援。

對我嚟講,好細個就一直都發生緊,我冇意識到原來呢件事係錯,突然間有一班人問話,要你講返呢啲事件出嚟,我會覺得點解?我係咪做咗啲衰嘢,所以佢哋要問我話呢?所以我都理解唔到,當你一件成日都發生嘅事,然後你突然間話,呢件事唔應該發生…其實我都理解唔到…

Christina

受害者反被斥破壞家庭罪魁禍首

對Christina而言,更大的傷害是來自家人的責難,認為她「拆散頭家」,社工根據機制通報事件,反令原為受害者的她,成為破壞家庭的罪魁禍首。

當時她年紀尚輕,無法應對家裏的巨變,但卻求助無門,「因為佢(社工)呢個通報事件,我已經唔再信任呢個角色,到後來佢想去關心,或者後來我嘅狀況點樣,我都唔願意再同佢講任何嘢。」Christina最終選擇離家出走。

Ann童年時曾與姊姊遭遇家暴和性侵。(黃寶瑩攝)
Ann童年時曾與姊姊遭遇家暴和性侵。(黃寶瑩攝)

就係因為當年呢件事件,到後來我遇到一啲侵犯,我會選擇唔同人講,因為我知道同人講,就會再經歷一次,以前嗰種報警嘅困擾,對我嚟講都係幾大嘅陰霾,我覺得最大嘅傷害唔係呢個性侵事件,而係性侵之後報警嗰一連串程序、同屋企嘅關係,所以就算遇返可能再嚴重啲嘅案件,我都唔會選擇報警。

Christina

家暴及性侵受害者Ann︰家人求我哋唔好告

Ann(化名)童年時遭受家暴和家人性侵,因為滿身傷痕的胞姊向學校社工求助,揭發當時就讀中二的她也是受害者。她慨嘆家人自小威迫利誘,遊說她不要報警,即使胞姊長大後決定向社工求助,家人卻「求我哋唔好告,只係接受隔離。」

隨後警方介入,但在家人的苦苦哀求下,她們最終放棄控告對她們施害的家人,只要求對方「隔離」,暫時避免同住。但一段時間後,施害者重返家中,直到Ann 20多歲,二人關係有所改善,但對方卻借機重施故技,再次對她性騷擾。她不禁懷疑,即使設強制舉報機制,對其童年不堪經歷有何幫助,家人也依舊責怪她摧毀原本看似和諧的家庭。

政府正就強制舉報懷疑虐兒個案諮詢相關業界,當中計劃修例要求社工、老師、醫療等專業人士,強制舉報涉及未滿18歲人士的性侵犯個案。(視覺中國)
政府正就強制舉報懷疑虐兒個案諮詢相關業界,當中計劃修例要求社工、老師、醫療等專業人士,強制舉報涉及未滿18歲人士的性侵犯個案。(資料圖片)

最重要是加強對受害人提供的情緒支援

外界或許會認為,強制知情人士舉報事件,才能即時制止虐童、性侵事件繼續發生。惟受訪的風雨蘭4名性侵求助者,走過舉報、治療和康復之路後,認為強制舉報、強迫受害的小童面對不堪的過去,將性侵經歷親口道出,再面對劇變的家庭狀況,亦是「二次傷害」,一手將她們推向更黑暗的角落。

在欠缺其他支援下,她們說,若年少時早知社工和學校須按機制呈報涉性侵問題,將不敢對外求助。

坦白講,多一頭半個月,或者我都咁多年,我都唔會覺得快嗰一個月、兩個月,對我嚟講有咩分別。但係如果你冇做更多情緒支援或者預備,畀佢知道心理預備嘅話,佢仲無所適從。

Christina

四人均認為,最能解決問題的,並非政府推動修例,強制舉報懷疑虐兒,包括要求社工、老師、醫療等專業人士,強制舉報涉及未滿18歲人士的性侵犯個案,而是加強對受害人的情緒支援。但有關當局未見願意正視欠缺支援的問題,憂慮修例後,會有更多受害者如同她們一樣,活在慘痛的陰霾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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